11月15日，聯想集團2019創新科技大會，聯想宣布推出全球首款5G電腦，并發布了折疊屏筆記本ThinkPadX1和折疊屏手機摩托羅拉Razr。

這被業界視為已經35歲的聯想試圖提振PC和移動兩大業務士氣的一個信號。

聯想的營收增速一直呈下降緩升態勢，自2018年第一財季的增長19%開始，到如今一路下滑。

為數不多的亮點還是來自傳統優勢，即在PC業務上的營收。根據聯想提供的數據，該財季聯想PC全球市場份額達24.4%，位居出貨量首位，銷量同比增長7%。但目前這一業務無論在國內還是國外，都有競爭對手虎視眈眈。

而對于聯想的第二大重頭戲移動業務部門來說，仍然壓力重重。財報顯示，移動業務的稅前利潤同比高出1.6億美元，截至9月30日，六個月移動業務收入30.12億美元，同比下降7%。

另外，與PC、移動業務相比，數據中心業務疲軟狀態還未解除。財報顯示，報告期六個月內，數據中心業務收入為26.87億美元，占總收入10%，同比下降15%。數據中心業務虧損1.03億美元，同比收窄2000萬美元。

楊元慶曾在開會時公開批評聯想移動高管，“用榔頭也敲不醒你們”。對于已近中年的聯想來說，也該醒醒了。

被圍攻的PC

PC一直是聯想的命根。據財報顯示，截至2019年9月30日前六個月，聯想的個人電腦業務收入202.87億美元，同比增加8%，占同期總收入的78%。在上一財年，這一占比為74%。

值得一提的是，在細分品類中，聯想產品的增長率要高于大市，其中工作站為15.9%、輕薄本為15.3%。

聯想集團執行副總裁兼中國區總裁劉軍稱，PC業務在中國有超過40%的份額。聯想集團CEO楊元慶也表示，PC依然是增長的動力，雖然受限于宏觀環境和CPU的短缺，但市場需求仍然很高。

CPU短缺問題一直困擾著整個PC行業，這甚至一度影響到了英特爾的營業收入。其在財報中承認，“由于CPU供應短缺而影響了整體收入”。

對于一度被唱衰的PC產業，楊元慶卻表現得十分樂觀。“PC雖然是單位數的增長，但它是信息的創造性工具。未來只要世界充滿創造力，PC就不會被取代。”

今年上半財年聯想整體收入同比去年僅增長3%，聯想對此的解釋為數據中心的放緩從而導致整體利潤增長放緩。另外，聯想2018-2019財年個人PC和智能設備業務收入同比增長14%。

2004年12月8日,聯想集團在北京正式宣布以總價12.5億美元并購IBM的全球PC業務,其中包括臺式機和筆記本產品線。目前，聯想PC系列價格涵蓋低中高端不同檔位。

在聯想經銷商齊偉的主營范圍中，聯想系列電腦占到了六成多，其它品牌有華碩、宏碁、神舟、華為、小米等。齊偉透露，聯想自有品牌的筆記本銷量始終不如ThinkPad系列。

“很多客戶都是奔著ThinkPad系列來的，而他們購買ThinkPad的主要原因是一直使用該系列，從使用習慣上來講已經適應，并且Windows系統要比Mac擁有更好的軟件適配力。”齊偉說。

據齊偉介紹，他從事聯想電腦經銷已近二十年，從剛開始的臺式機到現在的輕薄本、游戲本，經歷了PC從紅火到日益衰落的全過程。“不僅是聯想，整個國內PC行業都過得不好。”

不僅是聯想，在Gartner的排行中，國際品牌戴爾、惠普、宏碁也有不同程度的放緩。而東芝、索尼等老品牌則跌下神壇，取而代之的是蘋果等。

聯想8月份的財報更加佐證了齊偉的感受。這份財報顯示，聯想在中國PC市場的銷量表現不盡人意，已連續兩個季度出現雙位數下滑。

劉軍在總結原因時稱，這主要是受到經濟周期性的影響，“大環境和市場對我們充滿挑戰”。

不僅是PC業務出現了下滑趨勢，平板電腦也是如此。

據IDC第二季度平板電腦出貨量統計顯示，過去六個季度中國平板電腦市場增長率僅為1.4%，2019年第三季度共售出567萬片平板電腦。

其中，蘋果占據第二大市場份額至33.8%，小米占市場份額為5.9%，聯想占市場份額為4%，排名第四。

“聯想這幾年過得的確不太好。”另一位從事電腦的批發商唐宇稱，在經歷了總部事件、5G投票事件等風波后，聯想在社會民眾中的聲譽受到影響。除了ThinkPad品牌的忠誠用戶，現在來買聯想電腦的普通用戶在逐漸減少。

唐宇說：“目前電腦的主力購買人群仍以年輕人為主，尤其是00后，但他們現在大多會選擇華為、小米等新晉互聯網品牌。”

齊偉和唐宇告訴「子彈財經」，購買傳統電腦品牌的人群還是以70-80后居多，而90-00后除了購買華為、小米，他們的另一個選項是蘋果電腦。

但與華為、小米等將PC業務只是作為拓展領域之一不同，PC業務卻是聯想的重心，這也意味著聯想在這一陣地不容有失。

但PC戰場的廝殺向來激烈。

根據Gartner調查報告顯示，2019年第三季度全球PC出貨量增長1.1%。總出貨量為6800萬臺，高于2018年第三季度的6700萬臺。

2019年第三季度，聯想以24.7%的市場份額和5.8%的增長率保持了第一位。公司在日本、拉丁美洲和EMEA地區經歷了強勁的增長。在日本，聯想、富士通和日本電氣這三個品牌的總發貨量中，聯想占45%。

另外報告指出，在美國市場，2019年第三季度PC出貨量總計1480萬臺，較2018年第三季度下降0.3%。盡管惠普出貨量下降了1.9%，但還是以29.6%的市場份額位居美國首位。戴爾仍以26.7%的市場份額位居第二，聯想則以15%的市場份額位居第三。

而IDC給出的報告則顯示，聯想的全球市場份額是24.6%，而惠普的全球市場份額由此前的22.5%提升至23.8%，目前雙方差距僅0.8%。這意味著聯想不僅面臨國內對手的競爭，國際對手的威脅也不可小視。

“狹路相逢勇者勝”，對于現在的聯想來說，或許已不再是勇者。

扶不起的移動

聯想的移動業務終于連續四個季度實現盈利了，卻依然被人詬病。

據財報顯示，移動業務稅前利潤同比高出1.6億美元。截至9月30日前六個月，移動業務收入30.12億美元，同比下降7%至30.12億美元。

聯想移動手中曾經的王牌——聯想、ZUK、Moto，最終也只剩下Moto品牌在孤軍奮戰。

有業內分析人士認為，造成聯想手機業務這一局面源于領導層的混亂，而這種現象已持續多年。

嚴良曾是聯想移動部門的一員，他對「子彈財經」說，聯想的企業文化基因決定了一切，光是他在職時品牌戰略就曾一時一變。

另外，注重銷售部門是聯想移動業務的一大“傳統”。嚴良告訴「子彈財經」，聯想移動部門一直將業務重心放在出貨量之上，研發卻是其次。“手機部門最重要應當是研發，但聯想卻把它們調換了位置。”

在小米、榮耀等手機品牌以互聯網模式興起之時，楊元慶與劉軍曾就該模式深入探討過，但其二人均未意識到它會對聯想移動業務帶來何種影響。

“那個時候OV都開始調整船頭攻互聯網手機市場了，但聯想還沒有意識到危險。”嚴良稱，這只是一方面，另一方面是聯想手機業務的高層領導總在不斷變換，缺乏核心領導力。

“其實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利益的爭斗。”曾在聯想較高層級供職多年的夏源告訴「子彈財經」，“就拿移動部門來說，比如手機要增加新的顏色，但原來的供應商做不了這個顏色，需要找新的供應商來做，這就會涉及到與老供應商一方的利益問題，所以很多事情想推動很難。”夏源說道。

“高層比較在乎短期效益，沒有長遠的目標和計劃。”夏源說，如果你在一年內沒有做出任何成績，那么你就會被調離原來的崗位。“就像聯想移動本來是兩三年甚至更長時間才可以見效，但高層給的時間可能只有一年。這也是他們頻繁調崗的原因。”

2015年，聯想宣布人事調整，聯想執行副總裁、移動業務集團總裁及摩托羅拉管理委員會主席劉軍離職，原聯想集團副總裁、中國區總裁陳旭東接替劉軍崗位。

多數分析人士認為，劉軍的離職或與聯想移動多年業績下滑有直接關系。而陳旭東作為繼承者，又能怎樣解決劉軍時代所遺留的問題呢？

從2016年起，聯想決定在手機業務上去聯想化，只保留ZUK和Moto兩大品牌。

砍掉不盈利的機型是陳旭東上臺燒的第一把火，但這把火似乎沒有奏效，負面效應卻接踵而至——沒有中低端機型可供銷售。因此，聯想移動不得不打出它手中的最后一張王牌，這就是常程帶領的ZUK團隊。

2017年，聯想國內手機銷量不足200萬部，常程曾臨危受命帶領ZUK品牌擔負起扭轉困境的重任。但最終常程也未能力挽狂瀾，ZUK在2018年集中發布幾款產品后便銷聲匿跡。

“在常程負責手機業務前，聯想高層在手機業務上的討論時間基本不到一個小時。”嚴良對「子彈財經」坦言，聯想曾于2017年制定了重啟移動業務的計劃，對標的品牌是紅米。“那時候已經晚了，無論是小米還是華為OV，攻勢已經起來了。”

“國內市場基本沒戲了，即便常程和陳旭東再怎么挽救也無濟于事，除非它將重心完全放在海外。”嚴良補充道。

在本次聯想的財報解讀會上，楊元慶也坦言，如果聯想移動業務要追求盈利，就要將不盈利的市場放在次要位置上。

這也說明，亞太以及新興市場并非是聯想移動的重點發展區域。用楊元慶的話說，在這些市場中手機業務已是紅海，并且價格戰從未停歇。

此前，楊元慶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曾表示，“海外已實現盈利，中國業務當前處于進一步投入的階段。我們在中國加大了投資，未來我們仍然會重點發力中國市場。”

但目前，中國的手機市場仍不容樂觀。據IDC發布的數據顯示，2019年上半年整體出貨量約1.8億臺，相比去年同期下滑5.4%。國內手機銷量再次萎縮，創下歷史新低。

在IDC公布的2019年第三季度手機出貨量中，位列榜單前三位的分別是三星(7820萬臺，占21.8%)、華為(6660萬臺，占18.8%)、蘋果(4660萬臺，占13%)，小米、OPPO緊隨其后位列第四、五名。

時過境遷，聯想早已不在這樣的數據排名表中多年。當年的四大國產手機巨頭“中華酷聯”（即中興、華為、酷派、聯想），僅有華為還維持著王者的尊嚴，聯想等品牌曾經的份額，大部分已被其他后起的國產手機廠商瓜分殆盡。

一位不愿具名的聯想移動前員工告訴「子彈財經」，聯想移動后期想學小米式打法，走性價比路線，但這根本不可能取勝。“單從系統軟件方面就已經落后很多了，小米一周一更新系統的節奏聯想無法做到，即便用最先進的料也挽救不了了。”

該人士認為，現在手機市場早已產能過剩，不能再簡單依靠比拼硬件，而是要軟硬結合，實現差異化競爭。“要有自己獨特的核心技術，這才是優勢。”

新故事誰來講？

11月15日，在2019聯想創新科技大會上，楊元慶發布了首款折疊屏手機——摩托羅拉Razr，該機復刻了之前摩托羅拉經典的Razr機型，并采用了折疊屏的設計形式。楊元慶稱Razr是“一代經典，智能回歸”。

在售價方面，摩托羅拉Razr國際市場定價為1499美元（約1.4萬元人民幣），國內市場定價尚未公布。另外，聯想還發布了聯想手機Z6Pro 5G版，售價為3299元。

有業內分析人士稱，聯想在此時發布重新設計的復刻版手機，表明其有意回歸市場并重新喚起老用戶，但售價過于昂貴可能會使這些用戶望而卻步；而5G版手機定價與小米、vivo廠商幾乎持平，沒有什么競爭優勢。

該人士同時表示，折疊屏手機本身造價不菲，加之制造工藝復雜，在實用性方面無法達到與現有手機同等的水平。“剛剛開賣的華為MateX機型就是很好的證明，炒作需求大于實際使用需求。”

因此，聯想的這款復刻版折疊屏手機是否會像華為一樣在產能上遇阻，目前還不知曉。不過按該位分析師的觀點，前景不容樂觀。

聯想仍想不斷填滿自己的“胃”，以致于楊元慶在不同場合一直提及自己的“新故事”——智能制造。

楊元慶稱，聯想集團要打造屬于自己的新技術，要從為別人代工、沒有品牌的制造，轉變為生產自己具有國際品牌影響力的產品。

聯想始終不想放棄任何機會，但在機會面前，聯想的一些部門的行動卻很遲緩。

“用榔頭也敲不醒你們。”這是楊元慶曾在開會時公開批評聯想移動高管，當外圍已產生足夠大的變化時，聯想移動的高管們卻仍然沉默地堅守傳統。

其實，這不僅僅是批評聯想移動的高管們，而是對所有高管們而言。失去對市場應有的敏感性和及時的行動力，這對于任何企業來說都是災難。

“聯想必須先從內部做徹底的改變，否則是不會有什么起色的，尤其是盤根錯節的利益關系。”夏源稱，聯想幾乎每年都會將一些貪污員工送進監獄，但即便是這樣，貪腐現象依然難以杜絕。

讓夏源痛心的是，聯想內部的績效考核是以銷售為導向，“誰能把產品賣得出去、誰的產品賣得多就重用誰，不管他是以什么手段完成的”；指導思想也是成本優先，“看誰今年比去年省得多。這樣的話，誰還重視創新呢？”

決策路徑太長也是夏源吐槽的一點，“推動一件事情往往要等半年甚至一年時間，還得看大領導是否批示了”。

在夏源看來，由于福利好、工資高、很少主動裁人，聯想儼然是一家非常適合養老的公司。雖然員工平均年齡偏高，但人員流失并不嚴重。“不過真正想做事的人會覺得節奏太慢了，替公司著急，再待下去自己也會跟時代發展脫節。”

對于“身居宮殿”的楊元慶來說，他是否了解一個真實的聯想？夏源不愿置評。而對于中年的聯想來說，是否有這個魄力和能力去闖出一片新天地，這才是擺在面前的嚴肅命題。

應被訪者要求，齊偉、唐宇、嚴良、夏源均為化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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